第001章老張與狼

人為什麽要活著？

老張不知道，但他也不想就這麽死了。

眼看著天上的雲朵們自由得飄來飄去，尤其是剛剛走遠的那朵還長得像個大花卷兒，老張覺得更餓了。

小肚皮裏傳出的“咕嚕嚕”聲不斷提醒老張∶是時候做點兒什麽了。

“是時候做點兒什麽了啊。”老張喃喃自語。

然後轉過身子趴在枝杈上，小爪子撥開一簇松針，對著下面喊道∶“你說我該做點兒什麽呢？”

老張自然沒有聽到答話，得到的唯一回應，就是一陣爪子不斷劃過松樹皮時產生的“吱啦”聲，伴隨著嘶啞地嗚咽，讓人聽了直覺得脊梁骨裏冒涼氣兒。

老張又翻過身子，繼續躺在寬大的枝杈上。這棵松樹粗壯高大，躺在樹冠層的老張並不擔心。他相信自己一定能熬死那只獨眼狼。

側側腦袋，看著日頭西垂，老張想起自己剛進林子的時候，那日頭還高高得掛在頭頂上呢，這只該死的狼居然足足守了他一下午，有這工夫去找點兒別的吃的不好嗎？當然了，老張知道它可能沒機會再去找其它獵物了。

“你吃不了我！”老張又對著樹下的獨眼狼喊到，得到的自然又是一陣爪子抓撓樹皮的“吱啦”聲。

老張聽著聲音，感覺一陣愜意，如同欣賞世界上最美妙的音樂。扒開身下的松枝仔細觀看，那狼臉上的血窟窿又隱隱有血跡流出來，足足豁開了半邊嘴的傷口處，綻開的皮肉顫顫巍巍，顯露出裏面殘缺的牙齒，縫隙中隱約能看出好像有一小段舌頭耷拉出來。半只殘缺的耳朵，胸前、後腿處撕裂的毛皮，無不說明這家夥經歷過一場激烈的戰鬥，恐怕再也經不起什麽大動作了。

老張眼看著如此情形，心裏頭只能暗叫倒黴，這麽一個眼看就活不長的家夥偏偏讓他碰上了。

這周圍的林子只有極為稀疏的松樹，樹下全是硬土和松針，連些個野草、蘑菇都沒有，難怪沒有其它小動物的蹤影，那獨眼狼在這種地方碰見老張這個小肉團，哪裏肯放過，與其去林子裏到處找尋絲毫不見蹤跡的其它獵物，不如就一直守在這兒，也好養養傷勢，說不準那小肉團兒餓得挺不住就自己掉下來了呢。

樹上樹下，兩只饑餓的肚皮都在靜靜等待著，期盼對方能早點兒餓死。

老張摸摸小肚皮，“咕嚕嚕”聲依舊響個不停。輕輕嘆了一口氣，把爪子湊到面前，鼻孔抽動幾下，沒聞到有什麽特別的味道，只有先前爬樹的時候蹭到的松脂清香。又把爪子舉到眼前，看著毛發稀疏，一片粉嫩嫩的掌心，怎麽也想不通自己是如何在獨眼狼的嘴邊兒爬上這麽高的大松樹的。

“也許熊貓天生就是爬樹高手？”老張如此想到。

猶豫著把爪子湊到嘴邊，伸出舌頭輕輕舔了一下掌心，沒吃出什麽味道。再稍稍用力地舔了一下，還是沒吃出什麽味道。於是又使起勁兒狠狠地舔了一下，然後就呆呆得望著眼前還粘著口水的小爪子，就這麽走起神來。

“雖然吃不出什麽味兒，可是這種舔爪子的感覺實在是……嘖嘖嘖……可我是個人啊！”老張在心裏呼喊一聲，然而終於還是沒抵抗住誘惑，完全放棄了曾經作為人的尊嚴，心安理得地抱著小爪子就是一通狂舔，直把口水撒滿了半個肚皮，這才停下來看著爪子繼續發呆。

現在老張依舊很餓，而且認為自己肯定比樹下那只獨眼狼更餓。剛才一通舔爪子並沒有讓肚皮得到絲毫安慰，反而還鼓噪得越發厲害起來，“咕嚕嚕”的聲響比剛才更大了。

老張覺得必須找點兒什麽東西填進肚子裏才行。

目光四處打量之間，身旁除了松樹枝幹，就是滿眼的松針，如果說還有什麽能吃的話——也許枝頭上的大松塔算是一個選擇。

“唉～”老張看著自己粉嫩的小爪子一陣嘆氣。松塔他自然是認得的，前世為人時，他在電視裏看到過很多次，所以更知道松塔這東西有多難破防，非得請出鐵家夥，或者大火炙烤到外層焦化才能得逞，不然就只好“望塔興嘆”了。

然而在不願意啃松樹、嚼松針的情況下，老張也只能把希望寄予在自己這副小身板兒上了。跪起身子，緊抓著身下的大片枝杈，老張憑著輕快靈巧，很快就爬到離他最近的一個大松塔處，一邊感嘆著“當熊就是方便”的同時，一邊把小爪子試探著向松塔扣去，輕輕一抓，那松塔的外皮好像被爪尖刺破了五個小洞，再稍稍一使勁兒，只見巴掌大的一塊兒外皮“哢嚓”一聲就被扯了下來，看得老張一臉的驚奇，心裏尋思∶“熊貓都這麽厲害嗎？”

隨著爪子一片揮舞間，大松塔外皮紛紛脫落，露出裏面瓜子似的松子來，各個飽滿光亮，散發著誘人的色澤。老張擦了擦流出嘴邊的口水，探爪扣下一把松子，往後退了兩步，就勢坐在寬大的樹杈上，迫不及待得把松子一把塞到嘴裏，“嘎吱嘎吱”一通大嚼，連皮也不吐得就咽了下去，刺拉得喉嚨一陣麻癢，咳嗽了好幾聲才算是緩過來，然後就是看著松塔一陣大笑，要不是身在樹杈上，老張恨不得要手舞足蹈一番才行。

經過不大一會兒工夫，老張已經把松塔給吃了個精光，一邊吃，還一邊把松塔皮和松子殼朝著獨眼狼的方向撒去，把那本來就一身血汙、狼狽不堪的家夥，弄得活像是個行走的垃圾桶，惱得獨眼狼又是一陣抓撓松樹，看得老張是一陣舒心。

肚裏有食的老張越發淡然起來，眼見著天色已經擦黑，就找了個枝杈最寬大的地方，把身邊的細枝條稍微攏了攏，將自己包在中間，就準備稍微休息一番。不過在這種情況下，他可不敢睡覺，萬一迷迷糊糊翻了身，就算不被摔死，也得便宜了那獨眼狼。是以只能兩眼一閉，養起神來，順便作一作他前世從古書裏找出來的一種工夫。

這工夫雖說是得自於古書之中，卻也並不神秘，以老張前世一個普通人的身份，自然也就不可能接觸什麽珍本、密藏之類的東西，這裏說的“古書”也不過是網上隨處可見的《莊子》而已。只不過別人都把這書當成消遣的東西，老張卻從其中琢磨出一種功法來。這功法原文如下∶“若一志，無聽之以耳而聽之以心，無聽之以心而聽之以氣。聽止於耳，心止於符。氣也者，虛而待物者也。”

按照老張的理解，這段話應該解釋為∶“你得一直這麽幹，別用耳朵眼兒，用心眼兒聽，也別用心眼兒，用氣兒聽，耳朵眼兒只能聽聲兒，心眼兒就能聽見神兒，這個氣呀，就是什麽都能幹的一種玩意兒。”

自從得了這個功法，老張就每天練習，不論各種時間場合，家裏，路邊，公園躺椅上。不論各種運功姿勢，躺著練，坐著練，站著練，有時候心血來潮，還能倒立著練。由於練功過於專註，老張不知道站在公交亭裏錯過了多少輛班車。然而練了許久，除了感覺這功法能養養神之外，再也看不出什麽別的用處，不過老張倒也沒有放棄，既然是古人寫在書裏還能流傳至今的，肯定是有用的東西，於是直到穿越的前一刻，老張仍舊處於一心練功的狀態中。

按照往常的樣子，運過一會兒功法後，老張隱隱約約感覺跟以前好像不大一樣，只是到底是哪兒不一樣，也說不清楚，不疼不癢得，也就沒有在意，依舊繼續運功。

修煉之中時間過得很快，轉眼間就到了後半夜，老張突然睜開眼睛，一臉不可思議得看著自己的小肚子，爪子放在肚皮上摸了又摸，終於肯定自己沒有睡著，這感覺確是真實的。

就在剛才，老張運功過程中，隨著時間的流逝，身上的感覺越來越強烈，終於在度過某一個節點後，老張赫然發現自己肚臍下面多了一個小氣團兒！

肚子裏的情景自然是看不到的，不過老張可以很清晰得感覺到，自己不再運功的時候，那氣團仍舊在緩緩轉動著，只是不再像運功時候那樣增大了。一陣驚疑慌亂之後，老張認為，肯定是自己持之以恒得按照書上說的要求，一絲不茍、堅持不懈得練功，所以才能做出今天的成果，於是一陣欣喜之後又繼續認真練功，想著讓氣團變得更大些，看看有什麽用處。

一夜過去，又到天明。明媚的陽光透過松針的遮擋，一絲絲投射在老張臉上，終於把他從專註練功的狀態中喚醒過來。兩只小胳膊往上一舉，挺身伸了神懶腰，老張只感覺一陣神清氣爽，絲毫沒有以前熬夜過後的昏沈感覺。

“看來這熊就是比人體質好啊。”老張不由得又是一陣讚嘆，很是為自己變成了一只動物而感到驕傲和自豪。

再一查看肚子裏的小氣團，又比昨夜裏大了一點兒，現在猶自旋轉不停。喜得老張又是一陣哈哈大笑，笑聲驚到樹下的獨眼狼，於是又是一陣撓樹聲穿入老張耳朵裏。老張微微一笑，從樹枝盤成的小窩中鉆出來，瞅準附近的一個大松塔，如上次一般爬了過去，準備吃些松子作早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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